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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鸭绿江里抬鱼

 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梁德祥
  北半球的七月,阳光慷慨地泼向长白山、鸭绿江。这阳光亮得耀眼,照到江上,明晃晃、白亮亮的,金星闪烁,波光荡漾;照到山上,被树叶滤成一朵朵、一串串的光斑,像是割碎的太阳,五光十色的光晕,挂在林间。这阳光热得烤人,像是要把山融化、把江煮沸似的。这光,这热,让大地生机盎然。
  长白山里,草长莺飞,鸟语花香,蝶舞蜂忙,蛙鸣虫吟。空气里超浓度的负氧离子,让人觉得自己就像融化在大自然里一样,成了花香,成了鸟语,飘游在山水之间,心旷而神怡。在大自然的生机面前,一切人工造就的东西,都显得僵化拙劣、黯然失色;那怕是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被称作国宝的翡翠白菜,也不如长白山的一棵草那么鲜活,那么生机勃勃:它不断地伸展身姿,亮着绿色养人眼,吐着芬芳沁人脾,溢着氧气爽人神;翡翠白菜能吗?
  城市像华丽的鸟笼,让生活在里面的人感到单调乏味;花儿鸟儿一样的心,禁不住大自然的诱惑,早就心驰之神往之了。于是,人们决定双休日去鸭绿江抬鱼。说到抬鱼,人们都亢奋起来,像蒙族人要去参加那达慕,像傣族人要去参加泼水节,像白族青年要赶三月街,像张择端笔下的《清明上河图》中,宋朝开封府的市农工商要兴高采烈地去郊游。
  鸭绿江的鱼有89种,其中淡水鱼67种,回游近海鱼22种。有土著鱼57种。其中有年画上大胖小子抱的鲤鱼、莲下戏水的鲇鱼,还有船钉子、麦穗子、白鳔子、黄钢子等等。最好吃的是细鳞、马口、沙轱辘子、重唇和鳌花。鳌花能卖到两百多元一斤。《临江县志》上说,鸭绿江有双脊鱼,但是,人们未曾见过;倒是有一种两层嘴唇的鱼叫重唇,是鸭绿江的特产。说到鸭绿江的水特产,除了重唇和鳌花,不能不说蝲蛄和哈什马。蝲蛄,又称北龙虾,蝲蛄磨浆做豆腐,堪称一绝。哈什马是满语名,学名林蛙,当地人叫它蛤蟆。蛤蟆油是超级补品,曾为清庭专享。至于天池怪兽么,它要能写微博的话会说:“哥只是一个传说。”鸭绿江的鱼,曾是清朝皇家的专贡品。因为当时没有制冷设备,地方官就把渔民捕到的鱼暂时养在一个河岔里,等到冬天再捞出来,冰冻后运到北京进贡。因此,鸭绿江流域有许多地名叫皇鱼圈的地方。
  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但是,它只能逮坏蛋,不能逮鱼;鱼在水里。鸭绿江的捕鱼方式也是有诱捕和抓捕两种。钓浅水鱼用毛钩,就是把羽毛做成小飞虫翅膀的样子,漂在流动的水上一抖一抖的,鱼以为是虫子,猛地一吞,就上钩了。钓深水鱼就甩大缀儿,以江蛆等作钓饵,用铅缀儿把鱼钩沉到水底。还有一种花篮子,把它放在鱼儿们玩耍的地方,鱼进到里面就出不来了。秋天捕河沟里的鱼就用土梁子。鸭绿江的鱼七上八下,七月上到河里繁殖,八月下到江里越冬。在它们回游的时候,在河汊儿的口儿上垒一道土梁子,中间留个开口,放上筛子之类,就把鱼憋住了。网鱼,有旋网,就是纲举目张的那一种(“天网”大概就这样);一个人穿着水衩子,背着鱼篓,沿江捕捞。还有丝挂子,现在都用尼龙丝的了;两个人划着船到江心去撒网、起网。再就是抬网了。
  抬网是长条形的,长数丈,宽数尺。上边的网纲上有苯板做的漂子;下边的网纲上有铅铸的缀子;两端用木头杆子撑起来。抬鱼的时候,把着木杆把网张在水下,像一面无形的墙似的。另外一些人则在上游拉着一条长而重和铁链子,铁链子上面拴着一排白柳条棍儿,从上游拉向下游。这样,铁链就搅动了江底的石头,大大小小的鱼儿们就都出来了,又有白棍儿的驱赶,它们就向下游逃去。在铁链和网之间,一些人拼命地搅动江水,呜嗷喊叫地驱赶着鱼群。有几个人拿着二齿钩子,不断地翻动石头,钩起被石头绊住的铁链子。当铁链和网接近的时候,就把网抬起来,形成一个四边高中间低的兜儿。活嘣乱跳的鱼就都聚在网兜里。这时,几个头上扣着葫芦瓢的人,就从头上取下了葫芦瓢把鱼舀起来,一瓢一瓢地倒在另一些人拿的水桶里。人们一边抬鱼,一边打水仗,一边游泳,一边嬉戏玩耍。到出鱼的时候,更是一片惊叫,一片笑声,一片欢腾。回到大自然里,人们一个个都天真得像个孩子,那样活泼,那样开心,那样纯真。抬鱼,不仅仅是一种捕鱼方式,而是一种运动,一种娱乐,一种聚会。
  世间有各种各样的捕鱼人。普希金童话里的渔夫打不到鱼要挨贪心老太婆的骂;《天仙配》里“一网鱼虾一网粮”的渔家打不到鱼要饿肚子,“两岸芦花似围墙”的风景可不能当饭吃;姜太公钓鱼是沽名钓誉;柳宗元“独钓寒江雪”是愤世嫉俗;倒是张志和的《渔歌子》体会出了渔乐的情趣:“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需归。”但是,纪晓岚笔下的“一蓑一笠一扁舟,一杖长竿一寸钩。一上一下一来往,一人独钓一江秋”是不是有点太孤寂了,怎能和众人抬鱼的乐趣相比呢?是独渔乐不如众渔乐也。
  抬鱼是一种享受,吃鱼是又一种享受。人们七手八脚地用三块石头支起带来的锅,把大些的鱼用江水炖上。咕嘟咕嘟,不一会儿,漂油花了,香味也跟着出来了。江水炖江鱼,那叫一个鲜!小一些的鱼,用盐一卤,放到油锅里干炸,油沫消了,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鱼,就焦黄焦黄的,又香又脆,让人流口水。再把带来的烧鸡猪爪花生米、黄瓜大蒜西红柿等弄好,摆在江边上,依山傍水,幕天席地,打开白酒就开席了。蓝天湛湛,骄阳熠熠,江风习习,白云悠悠,远山隐隐,近水淙淙,花香袅袅,鸟语啾啾……尝一口鱼,每个细胞都香透了;呷一口酒,每一根神经都通电了;浑身酥酥的,痒痒的,飘飘的。人似乎成了林中鸟,花间蝶,水中鱼,恣情于白山绿水之间。是梦?是幻?是醉?是仙?
  “醉翁之意不在酒,在乎山水之间不也。山水之乐,得之心而寓于酒也。”966年前,北宋文人欧阳修对滁州山水的感受,却和今天鸭绿江边的抬鱼人是相通的。古今中外,人们都讲究美食美景美器。有的人喜欢灯红酒绿,有的人喜欢烛光幽幽,李白喜欢“花间一壶酒”,日本人喜欢“女体盛”。他们把寿司、鱼段等放在妙龄裸女的身上来吃。我们的前人则更陶醉于大自然。如欧阳修就在瑯琊僧人造在酿泉的亭子上宴请宾客;王羲之就在兰亭清溪与42位亲朋雅聚。人们坐在溪水两侧,盛酒的杯子放在溪水上,漂流到谁那里停下来或打转,谁就要作诗;作不出诗就罚酒;留下了曲水流觞的佳话。把美酒佳肴和大自然一起来品尝,不独文人雅士,还有鸭绿江边的抬鱼人。
  外地人来到鸭绿江边,坐一次船,照两张像,是感受不到鸭绿江的真美的。鸭绿江边抬鱼的人们,才能真正品出鸭绿江的味道——因为他们是和长白山的人参、紫貂、梅花鹿一起在这里长大的,机体里有长白山、鸭绿江的DNA。抬鱼,就像是鸭绿江的孩子在母亲的怀抱的一次撒娇。那感觉外是是体会不到的。
  抬鱼,是鸭绿江的先人留下来的一种古朴的文化,我想,如果开发成一个旅游项目,是一定会受到欢迎的。说不定还能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呢
 
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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